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十一章

關燈
這天餘棠起得稍晚,推開臥室門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蘇朔,驚得後退半步,隨即便恢覆如常,慢吞吞地走到廚房,先把水燒上。

捧著溫水去房間裏吃藥,在床頭來回找了幾圈也沒找到藥瓶,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時,聽到門口傳來蘇朔的聲音:“在找這個?”

餘棠扭頭,看到他手上的藥瓶,臉色一下子變了。

蘇朔倒是從容,走進房間把藥遞過去,餘棠伸手去拿,他又收回手,高舉藥瓶放在眼前:“我來看看,每日兩次,每次一粒,對吧?”說著便打開瓶蓋倒出一粒送到餘棠面前,“喏,吃吧。”

餘棠咬了咬泛白的嘴唇,緩慢地擡手,碰到蘇朔掌心的指尖涼得仿佛沒有體溫。

吞藥的時候喝水嗆到,餘棠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,蘇朔半蹲下,輕輕拍他後背,還問他急什麽,不就吃個藥嗎?

吃過藥,餘棠去廚房做早餐,回頭便看到蘇朔笑瞇瞇的倚著門框站,錯眼不眨地看著他,眼神露骨得讓人如芒在背。

吃早飯時兩人都沒說話,蘇朔吃完出去抽煙,這回時間格外久,餘棠洗過碗掃過地,把衣服都塞進洗衣機,他才悠哉地進來,見餘棠忙完了,道:“去趟醫院吧。”

餘棠顯然是在這段時間裏做好了心理準備,表情沒有一丁點慌張,問:“去醫院幹什麽?”

蘇朔扯了扯嘴角,似笑非笑:“你說呢?”

餘棠別開臉:“不去。”

蘇朔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,事到如今還能如此淡定,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。Omega的力氣與alpha不可同日而語,餘棠沒來得及反抗,就被蘇朔拖到下山的小路上。

“你放手,我不去。”餘棠掙紮得氣喘籲籲,臉都漲紅了。

“為什麽不去?”蘇朔不僅沒松手,反而握得更緊了,“檢查身體,對癥下藥,不比自己買藥亂吃一通強?”

餘棠不確定蘇朔是不是在開玩笑,一路小跑著被拖到山下,剛在後座坐好,車子就飈了出去。餘棠心跳很快,下意識護住肚子,抖著嗓子小聲道:“開慢一點。”

蘇朔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,收回視線後,踩著油門的腳卻一點沒松。一路風馳電掣地來到醫院,下車時餘棠扶著車門站都站不穩,忍了好久才將嘔吐感壓下。

右手腕被攥得生疼,餘棠跟在後面有氣無力地說可以自己走,蘇朔見他態度軟化,反而更加心煩意亂,松開手徑自大步往前走。

私人醫院人不多,走道盡頭拐了個彎,蘇朔突然停住腳步,轉身看著跟得氣喘籲籲的餘棠,沈聲道:“我們談談。”

兩人轉移到醫院樓下的小花園,餘棠在長椅上坐下,剛喘勻氣,就聽蘇朔道:“離婚,或者打掉,二選一。”

餘棠怔住,張了張嘴,有些茫然:“什麽?”

蘇朔直到剛才還在猶豫,能把這句話說出來已經不容易,這事明明是他占理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麽,幹坐了一整晚還是不能果斷做決定。

沒等他重覆一遍,餘棠遲鈍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,磕磕巴巴回答道:“不……不離婚。”

蘇朔哼笑一聲,都到這時候了,這個壞心眼的小Omega還以為整個地球都能順著他的心意轉。

他在餘棠身邊坐下,誘哄般地說:“離婚有什麽不好?我不會把這事說出去,你可以放心跟你的情郎雙宿雙棲,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?”

餘棠依舊迷茫,目光沒有落點,稍微偏了偏頭,聽不懂似的:“情郎?”

蘇朔更想笑了,岔開腿往後仰,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,說:“怎麽,不承認?上一次當就夠了,你以為我還會栽第二次?”

回想起餘棠過往的種種手段,蘇朔心中依舊是惱火居多。他和餘棠只在結婚初期有過幾次房事,且幾乎都是他主動,餘棠不拒絕也不配合,只在舒服狠了的時候從喉嚨裏逸出幾聲呻吟,活像在執行任務,搞得蘇朔也漸漸沒了興致,再加上後來工作忙,在家碰面的次數少,他連餘棠的發情期在什麽時候都不知道,如今掐指一算,兩人至少有半年沒上過床了。

餘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來的可想而知,蘇朔原本就對餘棠突然離家出走的舉動存疑,如今恍然大悟,什麽度假一年,分明是為了給情郎生孩子找的借口。

虧他還因為這小Omega前幾天的“表白”心神不寧。

獨占欲強是幾乎每個alpha的通病,全世界也沒幾個alpha能接受這樣被戴綠帽。蘇朔此刻根無暇顧及旁的情緒,能冷靜地坐在這裏說話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,他咬緊後槽牙,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。

讓他沒想到的是,餘棠聽了他的話,還在裝不懂,黝黑澄澈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他,就算被揭穿,還是鎮定多於慌亂,語氣平緩道:“沒有情郎。”

蘇朔失聲大笑,引來路過的兩個小護士頻繁側目,笑完坐著半晌沒動,忽而直起身子靠近餘棠,再次貼在他耳邊:“那你告訴我,脖子上的咬痕是誰留下的?”

回去的路上,蘇朔把車開得飛快。他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失控,這感覺很糟糕。

他沒有標記餘棠,也從未想過標記他,餘棠慣穿高領衣服,尤其是在這種乍暖還寒的天氣,是以周圍人大多不知道這件事。

從前,這一點被他用來標明自己的立場,現在卻成了個笑話。

竟然被別人搶了先,蘇朔一面覺得好笑,一面又沒來由地怒火中燒,不知道是哪個alpha搞大了餘棠的肚子,讓他一個人躲到山上,還妄想標記他,什麽便宜都占光了,到這種時候反倒不敢站出來了,慫貨,孬種,廢物!

看上這種垃圾alpha,餘棠是瞎了嗎?

思維已然跑偏,蘇朔卻渾然不覺,只顧著生氣,接表姐何聆的電話也沒好氣,弄得何聆險些摔電話,罵道:“就你這討人嫌的臭德行,活該連個小Omega都搞不定!”

蘇朔梗著脖子跟她對杠:“誰說搞不定?”

何聆無情嘲諷:“我可聽說了,你家小冰山年前離家出走到現在還沒回來,呵呵,終於看清你的本性對你死心啦,弄不好現在正在哪兒跟別的alpha卿卿我我,想著怎麽跟你離婚呢!”

“放屁!”被說中心事,蘇朔整個人都不好了,“逼婚的是他,現在又想跟別人好,做夢!”

電話那頭沈默片刻,聲音一下子降了幾個度:“……他真跟別人好上了?”

蘇朔看著二不掛五,實際上精明得很,說話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分寸,不然也不能一個人把公司上下管得井井有條,說漏嘴這種事從他不尿床開始算起,這還是第一次發生。

直到跟何聆面對面坐下,蘇朔還有點回不過神。小時候穿同一條褲子姐弟倆之間氣氛尷尬,咖啡喝到一半才稍稍緩和。

“他……我說你家……餘棠,真把你綠了啊?”

何聆大概是怕傷害他,問得欲言又止,紮心程度卻絲毫不曾削減。蘇朔把昨晚看到的藥的英文名在手機上打出來給何聆看,何聆的男朋友是醫生,不到三分鐘就確認了這是孕中期Omega會服用的一種保健藥,何聆震驚不已:“都孕中期了你才發現?”

蘇朔一個頭兩個大,感覺自己腦袋上土壤肥沃,青青草原愈加茂盛。小Omega那麽會藏,又不讓他近身,他怎麽發現得了?

“那……你打算怎麽辦?”何聆問。

蘇朔穩住心神,道:“我跟他說了,離婚,打掉,二選一。”

“他選什麽?”

“他不肯離婚。”

何聆用指腹輕敲桌子,蹙眉道:“這就怪了……既然另有所愛,為什麽要跟你結婚?假設結婚跟你一樣是迫不得已的話,那現在為什麽又不願意離婚?”

這也是蘇朔弄不明白的地方,事到如今,他不覺得餘棠有什麽非他不可的理由。

何聆思考片刻,道:“雖然沒見過他幾面,但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你,就差在你臉上刻他的名字了,這情況也太反常了吧?是不是另有隱情?”

餘棠的“喜歡”蘇朔是不敢認的,他也不是沒想過餘棠被人強迫的可能性,然而餘棠這麽聰明,家裏又有堅實後盾,除非他自願,還有誰能強迫得了他?

一整晚沒睡,腦袋裏來來回回盤算這些事,剛才又發了好大一通火,蘇朔整個人疲累不堪,捏了捏眉心說:“不知道。”

何聆看著小表弟長大,知道他最近為家裏的事頭疼得厲害,這種情況下也沒心情開玩笑,沈默片刻,突然想起什麽,從包裏拿出一個U盤:“吶,你拜托我查的東西,那個姑娘兩個月前確實不是一個人去的醫院,身邊還有一個男人,兩人挨得很近,舉止親密,不過那男人戴了帽子,看不清臉。”

這算是這兩天唯一的好消息,蘇朔舒了一口氣,收下U盤,向何聆道謝。

臨分別前,何聆給他提議道:“我覺得你們倆的問題還是在頻道對不上,找個時間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談一談,拋開成見,坦誠相對,成天橫眉豎眼的把對方當敵人,什麽事都解決不了。”

蘇朔又琢磨了一路。

他不是沒想過跟餘棠好好坐下來談,包括剛結婚那會兒,他覺得他們兩個人八字不合命裏犯沖,餘棠喜歡安靜他喜歡熱鬧,餘棠喜歡淡雅他喜歡花哨,就連口味都南轅北轍,餘棠喜甜他嗜辣,吃都吃不到一起去,非要這麽湊合過一輩子,他遲早得瘋。更遑論這段婚姻算是他無力反抗家裏的恥辱標志之一,是以離婚的心思從未斷過。

可是每次提到這茬,餘棠總是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,或者拒絕溝通,又或者像今天一樣咬死不離婚,一次兩次倒也罷了,每次都不惜把他的怒火勾起,仿佛比他媽還了解他的爆點在哪,每每都要惹得他喪失理智,說出一些混賬話或者幹出沖動的事,事後清醒了再後悔,回頭去哄。

蘇朔從小就認為alpha讓著Omega天經地義,他的新鮮感來得快去得更快,游戲花叢這麽些年,哄過的Omega沒有成千也有上百,哪個不是隨便一哄就低眉順眼乖得不得了?只有餘棠,反覆在他的地界上踩雷,他直到今天才覺得有些反常,餘棠這些舉動不像是不小心觸了他的逆鱗,反而像是在為不願坦誠什麽而做掩飾。

步行到山上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,蘇朔把叼在嘴裏的煙頭吐掉,兩手插兜晃到小屋前。上午跟餘棠在醫院門口不歡而散,這會兒他怎麽也該到家了。

蘇朔覺得表姐說的有道理,這麽幹耗著,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。和餘棠弄到這個地步,可以說是正中他下懷,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想離婚。上午因為不甘心說了些氣話,現在冷靜下來想,即便餘棠無論如何不想讓他知道不肯離婚的原因,他也會遵守承諾不把這件事讓任何人知道。

畢竟他和之前的每一個床伴都是好聚好散,沒道理到餘棠這裏就要區別對待。

想通一大半,蘇朔卻沒來由地有些悵然,心口像被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,悶悶的喘不上氣。他擡腳踢了一下沒關緊的門,門應聲而開,原以為餘棠又躲在臥室裏哭鼻子,沒想到入眼的是在墻邊相擁的兩個人。

衣衫不整的餘棠靠在墻上,松垮的毛衣被粗魯地扯開,他面色潮紅,露在外面你的肩膀隨著激烈的喘息上下起伏,雙手輕飄飄地搭在面前的男人胸口,與其說是被強迫,看上去更像是情動的難以自制。

壓著他的人聞聲轉頭,放在餘棠身上的手卻沒放下,充滿占有欲地攬著他的肩,看見蘇朔一點也不怕,展顏一笑,道:“是你啊哥,進來怎麽不敲門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